“陈太史,久仰。”李信拱手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亲近。
陈墨淡淡点头,没有说话。他懒得与这种趋炎附势之人虚与委蛇。
李信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笑道:“陛下在章台宫召见,请上车吧。”
陈墨登上马车,王离想跟上来,却被李信拦住了。
“王将军,陛下只召见陈太史一人。”李信的笑容依旧谦卑,语气却不容置疑。
王离皱了皱眉,对陈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
陈墨点了点头,马车缓缓驶动,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马车里一片漆黑,没有窗户,分不清方向。陈墨闭目养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试图根据街道的喧闹程度和马车的转向判断位置,但很快就放弃了——咸阳城的布局他虽熟悉,却也经不起如此刻意的绕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陈墨被引下车,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宏伟的宫殿前,朱红色的宫墙高耸入云,门口的铜鹤栩栩如生,正是嬴政处理政务的章台宫。
“陈太史,请随我来。”李信引着他走进宫殿。
宫殿内部金碧辉煌,巨大的梁柱上雕刻着飞龙图案,地面铺着光滑的白玉,两旁站满了手持长戟的卫士,眼神锐利如刀。陈墨目不斜视,跟着李信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一座宽敞的大殿前。
“陛下就在里面,请进。”李信躬身道。
陈墨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殿门。
大殿内光线昏暗,只有正前方的龙椅上点着几盏明灯,照亮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嬴政。这位刚刚完成统一大业的帝王,比陈墨上次见到时更加威严,也更加瘦削,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人心。
“陈墨,你来了。”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罪臣陈墨,参见陛下。”陈墨躬身行礼,没有下跪。他知道,此刻的屈膝,意味着彻底的臣服,而他还没有想好,是否要臣服于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帝王。
嬴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失礼,淡淡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陈墨缓缓抬头,迎上嬴政的目光。那目光像实质般落在他脸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可知罪?”嬴政突然问道。
“臣不知。”陈墨坦然道,“臣辅佐陛下灭韩破赵,击燕伐楚,虽有过失,却无大罪。”
“无大罪?”嬴政冷笑一声,从龙椅上拿起一卷竹简,扔到陈墨面前,“那你看看这个!”
竹简散开,上面赫然是他与项燕的密信,还有吕不韦写给她的书信,甚至连他在楚营提出的“避其锋芒,击其惰归”策略,都被详细记录在案。
“勾结楚国,背叛大秦,这还不是大罪?”嬴政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还有这个,”他又拿起一卷竹简,“吕不韦之子?陈墨,你瞒得朕好苦!”
陈墨的心脏猛地一缩,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陛下,臣的身世并非臣所能选择,但臣对大秦的忠心,天地可鉴!灭韩破赵,臣身先士卒;击燕伐楚,臣殚精竭虑。若陛下仅因臣的身世而治臣之罪,臣不服!”
“不服?”嬴政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陈墨面前。他比陈墨矮一些,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你可知,吕不韦当年是如何欺瞒先皇,如何把持朝政?你可知,成蟜之乱,背后也有他的影子?你身为此人之子,让朕如何信你?”
“陛下若不信臣,大可杀了臣。”陈墨直视着嬴政的眼睛,毫不畏惧,“但臣恳请陛下,不要因臣一人,而迁怒于楚国百姓,更不要因吕不韦一人,而否定《吕氏春秋》中的治国良策。”
嬴政盯着他看了良久,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复杂:“你和吕不韦,确实很像。一样的口才,一样的……野心。”
“臣没有野心。”陈墨道,“臣只想让天下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让大秦的统一,成为真正的福祉,而非暴政的开端。”
“暴政?”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朕统一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修驰道,筑长城,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的伟业?你竟敢说朕是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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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业的背后,是无数百姓的白骨!”陈墨反驳道,“修长城累死多少劳工?筑驰道征发多少民夫?焚书坑儒,更是钳制思想,堵塞言路!这样的伟业,百姓不想要!”
“放肆!”嬴政怒喝一声,一巴掌扇在陈墨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大殿里回荡,陈墨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了鲜血。但他依旧挺直脊梁,眼神坚定地看着嬴政。
“陛下可以打臣,却不能堵住臣的嘴。”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臣知道,陛下杀了吕不韦,是怕他威胁到您的统治。但您有没有想过,真正威胁到您统治的,不是吕不韦的旧部,而是百姓的怨恨?”
嬴政愣住了,显然没料到陈墨竟敢如此顶撞他。他看着陈墨脸上的血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愤怒,是惊讶,还有一丝……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