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深邃无声。
独眼龙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踏入一间毫不起眼的客栈。
吱呀一声。
房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油灯点燃,豆大的火苗在房中摇曳,将墙壁上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秦明站在那面小小的铜镜前。
他缓缓伸手,将那张遮蔽了半边世界的眼罩摘下。
镜子里,那个杀气内敛,气质孤狼般的江湖刀客,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目光清澈,眉宇间带着一丝文气的年轻录事。
他将那套沾染了夜露与血腥味的粗布麻衣褪下,换上干净的黑色常服。
听风阁的客卿令牌,记录着林家罪证的账册,天工阁所赠的【探机虫】,以及那五万两的银票。
他将这些东西一一取出,用油纸仔细包好,藏入了床板下的暗格之中。
与梅三娘的同盟,不过是与虎谋皮。
听风阁也好,天工阁也罢,都不过是这浑水中的一头头巨鳄,各自怀着自己的算计。
今夜的一切看似顺利。
却让他清晰地意识到,洛神祭祭的不一定是洛神,也可能是全城。
任何一步走错,都是万劫不复。
……
第二日,天光微亮。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处张灯结彩,酒楼茶肆的门口挂上了喜庆的红绸,四处弥漫着节日将近的浮躁。
秦明一袭干净的黑色公服,穿过熙攘的人群,踏入了提刑司的大门。
整个官署比外面的街道还要忙乱。
捕快们来回奔走,文吏们抱着半人高的卷宗,行色匆匆。
洛神祭在即,安防布控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头等大事。
秦明刚走进乙字班的院子,正在院里发着牢骚的班头李响,一眼就瞧见了他。
“秦头儿!您可算回来了!”
李响那张黝黑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他身后,几个乙字班的弟兄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
秦明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院子,发现人手少了近一半。
“怎么回事?人都去哪儿了?”
李响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秦明身边,抱怨道。
“秦头儿,您是不知道,为了那劳什子的洛神祭,咱们乙字班一大半的人手,都被抽到上城区的那些达官贵人府邸外围去巡逻了!”
“美其名曰是‘重点布防’,说白了,不就是给那些老爷少爷们看家护院,站岗放哨么!”
一名捕快也忍不住插嘴。
“可不是嘛!上城区那边油水多,清闲又体面,这种好事儿哪轮得到咱们乙字班。”
“里面的脏活累活,全都是咱们的!”
“就连咱们自己管辖的这几条街,最近人手都不够用了。”
李响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昨天我听甲字班的人说,韩大人这几日就没合过眼,光是协调那些世家官宦的安保需求,就快愁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