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林凡的意识,却又在某种冰冷坚硬的意志力面前被强行压下。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陶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左腿更是如同被放在炭火上灼烧,又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

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刺鼻,耳边是医疗室内压抑的呻吟声、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光线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适应着周围的环境。

“别动!”苏婉清冷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正小心翼翼地剪开他左腿上那早已被血污浸透、甚至有些粘连在皮肉上的绷带。当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时,即使见惯了各种创伤的苏婉,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子弹虽然已经穿透,没有留在体内,但巨大的动能和翻滚造成了可怕的空腔效应和肌肉撕裂伤,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灰白色,感染的风险极高。再加上后来的爆炸冲击、高温炙烤和一路颠簸,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需要立刻清创,切除坏死组织,然后缝合。麻醉剂所剩不多了,我……”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艰难。基地的医疗资源一直捉襟见肘,尤其是麻醉药品,更是用一点少一点。

“不用麻药。”林凡的声音沙哑而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留给更需要的人。”

苏婉猛地抬头,看向林凡。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和坚定,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

“不行!清创太痛苦,你会……”苏婉试图反对。

“执行吧,苏医生。”林凡打断她,目光与她直视,“我撑得住。”

他的眼神里没有逞强,只有一种经历过极致痛苦后的麻木和对现实的清醒认知。苏婉看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咬了咬下唇,不再多言,只是对旁边的护士沉声道:“准备器械,固定好他的腿。”

冰冷的器械触及皮肉,然后是更加尖锐的疼痛。刮除坏死组织,清洗创口,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炼狱中煎熬。林凡死死咬住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湿了身下的床单,但他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是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颤抖。

苏婉全神贯注地进行着手术,动作又快又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见过太多伤员,但像林凡这样,在如此重伤下还能保持如此可怕意志力的人,少之又少。

手术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中进行,只有器械的声响和林凡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缝合终于结束了。苏婉仔细地包扎好伤口,直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湿透。她看着几乎虚脱、却依旧强撑着没有昏过去的林凡,心中五味杂陈。

“伤口处理好了,但失血过多,感染风险很大,需要静养和抗生素。”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这就去给你拿药。”

“等等,”林凡叫住了她,声音更加虚弱,但带着急切,“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苏婉的脚步顿住了,她背对着林凡,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才用一种异常低沉的声音说道:“王浩队长和张大牛队长正在处理……情况……很不好。”

她没有说具体数字,但这句“很不好”,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凡闭上了眼睛,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信任的眼神,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苏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隔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医疗室内其他伤员的压抑呻吟和哭泣声隐约传来,更加重了这份沉重。林凡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斑驳的痕迹,眼神空洞。

失败。惨败。

这是他重生以来,遭遇的最沉重的一次打击。不仅是因为人员的损失,更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即使他拥有先知先觉,拥有系统,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残酷的意外面前,依然显得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