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一辆标志着安秦君府徽记的马车,停在了气势恢宏、门庭若市的丞相府门前。
递上拜帖后不久,燕丹便被恭敬地引了进去。
吕不韦似乎并未刻意怠慢,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会面地点既非正堂,也非书房,而是设在一处雅致的水榭中,显得不那么正式,却又透着几分不易亲近的疏离。
水榭临湖,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案几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显然价值不菲的清茶。
“安秦君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吕不韦一身常服,笑容温和,举止得体,率先开口,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请用茶。”
“文信侯客气了。”燕丹同样笑得无懈可击,依礼坐下,“冒昧来访,打扰相邦清净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天气、身体之类的废话,气氛看似融洽,实则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戒备。
最终还是燕丹先切入了正题,他放下茶盏,目光看向吕不韦,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慨:“吕相乃真豪杰也。世人皆言吕相乃商贾出身,然丹观相邦,白手起家,辅佐先王,定鼎乾坤,纵横捭阖,如今位极人臣,官拜丞相,更被陛下尊为仲父,封侯洛阳,食邑十万户……此等翻云覆雨之能,古今罕有,丹,佩服。”
这话听起来像是吹捧,但细细品味,却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甚至隐约点出了吕不韦权力来源的某些敏感之处。
吕不韦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须而笑,笑容更深了几分,却也更加难以捉摸:“安秦君过誉了。老夫不过是尽人臣之本分,赖先王信重,略有微劳罢了。倒是安秦君你,年少英才,于危难之际救护太子,忠勇无双,更得先王青眼,以异国太子之身,获封我大秦彻侯,享殊礼,位尊而无地,然圣眷之隆,亦是古今罕见啊。”
他轻轻巧巧地将“异国太子”、“位尊而无地”这几个词点了出来,既是回应,也是提醒,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敲打——你地位虽高,却是无根之木,圣眷再隆,也需小心行事。
燕丹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笑容不变:“皆是先王与陛下恩典,丹,唯有竭诚以报。”
商业互吹到此,气氛微妙的平衡中,两人都心知肚明该进入正题了。
燕丹收敛了些许笑容,神情变得稍微郑重了些:“吕相是聪明人,丹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虚言客套。有些话,不妨开门见山。”
吕不韦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眼帘微垂:“安秦君请讲。”
“丹,无意与相邦争权,更无意与相邦为敌。”燕丹说得清晰而缓慢,目光坦然地看着吕不韦,“朝政之事,纷繁复杂,丹年轻识浅,还需多多向相邦学习。丞相总领国政,丹并无异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让吕不韦抬了抬眼,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在判断其真假。
“然,”燕丹话锋一转,“丹既受君恩,忝居侯位,亦不能尸位素餐,总需为我大秦做些实事。丹近日于农事稍有心得,思及我国虽强,然粮秣乃国之根本,若能稍加改良,或可使仓廪更实,百姓更安。故而,想向相邦讨个人情,请相邦行个方便。”
“农事?”吕不韦微微挑眉,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燕丹会谋求某个实权官职,或者插手某些要害部门,却没想到是看似最不起眼的农业。
“正是。”燕丹点头,“丹所需不多,只需咸阳近郊两处寻常田亩,一为试验新法,一作对照。再请相邦准许,调拨三五名精通农事的老农及些许匠人听用。所需钱粮种子,丹之府库足以承担,绝不耗费国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