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士彪咳到第五次时,终于把那口堵在喉咙里的腥甜咽了回去。
他靠在斑驳的木门上,指节因为攥着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而泛白——这是他翻遍抽屉和旧衣服口袋凑出的最后一点钱,原本该在今早送给房东李姐,先缓一缓拖欠三个月的房租。可现在,这三张钞票被他反复摩挲,边缘都快磨出毛边,送出去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开。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帘缝隙漏进的一点晨光,勉强勾勒出杂乱的轮廓:书桌上堆着半盒发硬的泡面,旁边是一沓被马克笔涂掉“蚀骨症”字样的检查报告,纸页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卷;墙角的行李箱敞着,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和一个快空了的镇痛剂药瓶,标签早被磨得看不清字。
他扶着墙慢慢挪到书桌前,坐下时老旧的木椅发出“吱呀”的脆响,像随时会散架。伸手拿起桌上的旧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妹妹郑凌薇的聊天界面。
最新一条是凌薇昨晚发的:“哥,我这个月奖学金发了,给你转了五百块,你记得吃点好的,别总吃泡面,我看你上次视频里脸色好差。” 下面是他凌晨回复的“傻丫头,哥这边项目结了款,有钱呢,你自己留着买资料”,发送按钮旁边,是他没敢点开的“转账已退回”提示。
他怎么能要妹妹的钱?凌薇还在读大二,专业课忙得脚不沾地,学费靠助学贷款,生活费全靠奖学金和兼职,自己已经是她的负担了,绝不能再让她为自己的病操心。
手指划过屏幕,点开凌薇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昨天拍的图书馆合照,她扎着高马尾,穿着洗得干净的白衬衫,笑容亮得像正午的太阳,配文是“加油!期末要拿一等奖学金”。郑士彪盯着照片里的妹妹,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可下一秒,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肺,他赶紧捂住胸口,弯下腰,好一会儿才把那股窒息感压下去。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还是个能靠“复制”异能挣点小钱的人。
那时候异能刚在社会上普及不久,他的“复制”不算多厉害——只能复制无生命物体,而且每次复制后都会头晕乏力,当时没人知道这能力的代价是折寿。他靠着帮小商户复制缺货的小商品、帮人复制丢失的钥匙,每个月能挣不少,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给刚上高中的凌薇寄生活费,那时候凌薇总说“我哥是最厉害的异能者”。
变化是从两年前开始的。
一次帮客户复制一批精密零件时,他为了赶工期,连续复制了十几个小时。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浑身骨头疼得像被拆开重组,去医院检查,就查出了“蚀骨症”。医生拿着报告,语气沉重:“这种病是罕见的能量反噬导致的,你的身体在被某种力量缓慢侵蚀,目前没有特效药,只能靠镇痛剂缓解,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他才知道,原来“复制”的代价不是头晕,是燃烧自己的生命。
从那以后,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复制”异能也越来越弱,到最后连复制一把钥匙都会咳得撕心裂肺。他辞了工作,花光积蓄去看病,还借了不少钱,可病情一点没好转。亲戚朋友知道后,要么躲着他,要么拉黑联系方式,最后身边就只剩一个不知道真相的妹妹。
他不敢告诉凌薇。每次视频,都要提前吃两片镇痛剂,强撑着坐直身体,扯出笑容说“哥挺好的,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凌薇问他怎么不用异能挣钱了,他就说“现在异能者多了,不好做,我换了个轻松的工作”。他怕凌薇知道后会崩溃,更怕自己唯一的牵挂,会因为他的病耽误了前程。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房东李姐发来的微信,语气比之前更急:“小郑,我刚跟上面房东打电话,他说今天必须要收到房租,不然下午就过来收房。你要是实在没办法,就跟我说实话,别让我为难。”
郑士彪看着消息,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后还是只回了“李姐,再给我半天时间,我一定想办法”。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扔回桌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亲戚借遍了,朋友躲着他,连镇痛剂都快买不起了,哪里还有钱交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