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渊表面称是,心中却已打定主意。端午将至,他辞别苏大学士,说要南下游学,实则再赴汨罗江。
再回汨罗江畔,守祠老者见他形销骨立,大吃一惊:“公子何至如此?”
柳文渊执老者手:“老丈,我为楚声而来,盼能再闻天音。”
老者叹道:“去岁我已告诫,仙音不可再闻。你已得屈大夫真传,何不善自珍重,福泽文林?”
柳文渊摇头:“若不能重现当日之声,所学终是皮毛。此番我定要录下完整楚声,传之后世。”
是夜,端午前夜,江上再起雾气。柳文渊不顾老者劝阻,携纸笔直奔江边。
初更时分,江上果然又传来吟诵声。柳文渊欣喜若狂,忙提笔记录。然而这次,那天音却缥缈不定,时断时续,远不如去年清晰。
他心急如焚,不觉间已步入江水,向声音来处靠近。忽然,声音戛然而止,江面狂风大作,波涛汹涌。
守祠老者闻声赶来,见状大惊:“快回来!触怒神魂了!”
话音未落,一个巨浪打来,将柳文渊卷入江中。老者急忙呼救,附近乡民闻讯赶来,七手八脚将他救起时,已奄奄一息。
众人将他抬回祠中,柳文渊勉强睁眼,从怀中掏出一卷湿透的纸稿,凄然道:“终究...还是没能...”
守祠老者老泪纵横:“痴儿,何苦如此!”
柳文渊气息微弱:“那声音...太美...若能流传...死亦无憾...”言毕,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那卷未完成的曲谱。
三日后,柳文渊伤重不治。临终前,他将自己残存的《楚声谱》交给守祠老者,恳请道:“他日若遇有缘人...请传下去...莫要像我...强求...”
柳文渊死后,苏大学士闻讯赶来,感其志节,为他修墓立碑,就葬在屈原祠旁。那卷残缺的《楚声谱》被收入翰林院,虽不复当年神奇,却也成为研究楚辞音乐的重要文献。
而汨罗江畔的离骚天音,依然每年端午前夜响起,悲怆雄浑,仿佛在诉说着千年前那个忠魂的忧愤,也仿佛在提醒后人:天机不可轻窥,有些美好,注定只能刹那永恒。
守祠老者依然年复一年地告诫着借宿的旅人:“仙音不可近听啊...”偶尔,他会望着柳文渊的墓碑,喃喃自语:“知音难觅,得一足矣。屈大夫有灵,也该欣慰了。”
江水悠悠,千年如一,带走了多少故事,却带不走那永恒的回响。每当端午前夜,江风拂过,似乎还能听到,那穿越时空的吟诵,和那个为追寻天音而呕血的书生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