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近乎于燃烧殆尽后的平静,苏霓站在空旷的舞台上,晨曦的微光透过演播厅高窗的尘埃,在她身上镀上一层脆弱而坚韧的金边。
她没有等待太久,因为真正的回响,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演播厅角落里,赵小芸通红着双眼,猛地拔下一个移动硬盘,对身旁同样熬了一夜的团队嘶吼道:“就是现在!发布!”
三分钟的预告片《我们在废墟办大会》,如同一颗精准投下的深水炸弹,在声浪传媒沉寂已久的各个平台瞬间引爆。
视频的剪辑凌厉而富有冲击力,废弃演播厅的破败与苏霓背光而坐的身影形成强烈反差。
她的声音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平稳,却带着一种能穿透屏幕的巨大能量:“有些人想看我们退场,但我们偏要在这里,搭一座没人批准的台。”
病毒式的传播开始了。
不到两个小时,转发量悍然突破十万大关。
“民间传媒大会”这个略显草根的词条,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冲上热搜榜首。
无数网友如同被唤醒的火种,开始自发绘制一张名为“声浪地图”的特殊图卷,上面密密麻麻标注出的,是全国各地那些曾被撤档、被禁声、被雪藏的节目旧址,每一个标记,都是一个沉默的故事,一声压抑的呐喊。
舆论的洪流,让某些人坐立难安。
原定与声浪传媒进行试点合作的市文化集团,在舆论发酵的第三个小时,紧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面对无数闪光灯,集团负责人面色凝重地宣读着早已准备好的稿件,核心只有一句话:“声浪传媒提交的‘民间传媒大会’项目,经我方审查,尚未通过相关资质审核,合作事宜暂缓。”
这是最直接的釜底抽薪,一记来自体制内部的精准打击。
所有人都以为苏霓会陷入被动,会愤怒,会公开辩解。
然而,苏霓选择了沉默。她的回应,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响亮。
她向全城发出了邀请——所有下岗的编导、不得志的自由撰稿人、心怀余温的退休记者,以及所有相信“表达”本身就是一种权利的普通人。
一百多个身影,挤满了那个被命名为“公民叙事中心”的破旧办公室。
苏霓站在一张拼凑起来的桌子上,环视着一张张或迷茫、或激动、或怀疑的脸,她的声音清澈而坚定:“他们说,我们没有牌照,没有资质。说得没错。”
台下一片骚动。
“所以,”她话锋一转,从身后拿出一沓印刷粗糙但设计感十足的卡片,高高举起,“既然没有牌照,我们就自己印!”
她将卡片洒向人群,人们手忙脚乱地接住。
那是一张张“临时话语许可证”,上面写着:“持证人拥有讲述、记录、传播真实故事的永久权利。有效期:一辈子。”
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笑声。
这是一种近乎荒诞的浪漫,一种面对高墙时最决绝的姿态。
角落里,老张悄悄举着一部旧摄像机,将这一切完整地记录下来。
他为这段视频的片头,打上了五个字:“非法,但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