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语定义章节中,“标准化陈述流程”已被替换为一行加粗黑体字:
苏霓公众陈述规范
附录部分详细列出了这套方法的演化轨迹:始于西部山村一场暴雨后的灾情汇报培训,发展为省级信访干部轮训教材,再进入多所公安院校课程体系,直至被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引用为“基层治理信息优化案例”。
团队内部并非没有争议。
“太个人化了,”一位老专家私下提醒她,“政策文本讲究客观中立,这样命名,容易引发非议。”
许文澜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历史从来不记工具,只记创造工具的人。”
她记得五年前,苏霓在江州一个废弃礼堂里教农民工写投诉信。
灯光昏黄,粉笔灰簌簌掉落,那个女人站在黑板前,一笔一划写下“五步结构”:事实→感受→诉求→依据→期望回应。
她说:“你们不是在吵架,是在重建秩序。”
那时没人相信,这种来自草根的表达方式,有一天会成为国家治理的语言基石。
夜深了,研究中心大楼仍亮着几盏灯。
赵小芸坐在剪辑室里,手指悬在回车键上,迟迟未按。
她刚收到通知:明天揭牌仪式结束后,将播放一部关于基层记录者觉醒的纪录片,片名定为《他们自己成了记者》。
这是她耗时三年跟拍的作品,原本已在上周完成终剪。
但现在,一封匿名邮件让她改变了主意。
邮件里只有一段模糊的监控画面,拍摄于某小学操场清晨。
十几个孩子围坐一圈,手里拿着录音笔和纸本,脸上带着认真又稚嫩的表情。
画外音隐约可辨——
“第一步,说清楚发生了什么……”赵小芸的手指终于落下。
回车键轻响,如同一声叩击命运的钟鸣。
纪录片《他们自己成了记者》最终版封存上传,片尾那新增的一幕静静定格:晨光洒在小学操场,十几个孩子围坐一圈,手里攥着录音笔和作业本,脸上是稚嫩却庄重的神情。
镜头缓缓推近,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手发言,声音清亮:
“昨天电梯坏了,我们被困了七分钟。我有点害怕,希望物业以后修得快一点。依据是《住宅安全管理办法》第十二条,电梯故障应在两小时内响应。我希望明天就看到维修记录公示。”
小主,
老师话外音响起:“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女孩眨了眨眼:“因为妈妈说,说得清楚,别人才不能装听不见。”
全场寂静。
仿佛连空气都屏住了呼吸。
那一瞬间,不是煽情的配乐也不是宏大的叙事击中人心,而是某种极其朴素的东西——一种被唤醒的、属于普通人的语言尊严,在无声中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