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信号的稳定并未带来任何改变。
江畔那个名为“声音接力角”的话筒,依然死气沉沉。
春寒料峭,低温成了最完美的借口,连续三天,它拒绝接收任何人的心声。
技术部门的报修单雪片般飞向林晚的案头,催促的电话几乎要将她的听筒融化。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城市的倾听之耳坏了,必须立刻修复。
“再等等。”林晚的命令简洁而又不容置疑,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激起一片困惑的涟漪。
她挂断电话,推开所有文件,穿上最不起眼的外套,走进了江畔的冬雾里。
她不是去检查那个故障的话筒,而是去寻找那些被话筒拒之门外的声音。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声音,如同被堵住的河流,总会找到新的河道。
在一个老旧小区的楼道里,她隔着门板,听到一位老奶奶正对着一台老式录音机,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今天市场的菜价,末了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这是给江边那个话筒的,等它好了,我让我孙子帮忙传上去。”林晚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发代偿录音,一号。
很快,她找到了二号和三号。
一位是深夜加班的程序员,用手机备忘录录下对代码的咆哮和对未来的迷茫;另一位是失恋的女孩,在被窝里用K歌软件清唱着不成调的悲伤,她把每一段都命名为“江边回响”。
最让林晚震撼的,是在话筒旁的栏杆上。
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因为没有录音设备,竟用作业本一笔一画地抄写着自己想说的话,字迹稚嫩却用力。
那是一篇关于梦想的作文,结尾处写着:“我想把这个秘密告诉话筒,因为它从来不笑话我。”孩子把作业本撕下来,用红色的发绳绑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像系上一个无声的祈愿符。
第四天清晨,天还未亮透。
一群背着双肩包的少年,带着满身的朝气冲破了薄雾。
他们没有去摇晃那个失灵的话筒,而是熟练地架起了一台便携式蓝牙音箱和一支手持麦克风。
一个看起来像领头的男孩,小心翼翼地解下那张写满字的作业本,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介于少年清亮和成年低沉之间的嗓音,对着“土法扩音器”朗读起来。
“我想……我想告诉话筒,我的梦想是……”
寒风中,那稚嫩的文字通过简陋的设备,在江畔回荡。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少年走上前,轮流朗读着那些被贴在栏杆上的、写在零食包装纸背后的、画在便签条上的“留言”。
他们成了临时的信使,成了那些沉默声音的扩音器。
林晚藏身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后,举着手机,冰冷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录下了全程,从第一缕晨光照在少年们年轻的脸庞上,到最后一句“我的话说完了”消散在风里。
她低下头,在视频文件的命名框里,郑重地输入了六个字:《没有麦克风的主持》。
这段视频没有经过任何剪辑,当晚就被上传到了“声音接力角”的官方主页。
它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网络。
苏霓是在自己的书房里看到这段视频的。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室内只有一盏台灯散发着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