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布片子也没啥用了,当尿布都嫌硬!但里头的棉絮……哼,好歹是正经棉花,当年可是絮得厚厚的……对付着用吧!总比冻死强!”
沈微婉抱着那件沉甸甸的旧棉袍,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触碰到布料下依旧蓬松柔软的棉芯。深陷的眼窝看着张婆那张写满嫌弃、却明显透着不自在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死死堵住了。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破烂”。这棉袍虽然老旧,但保存得当,棉芯厚实柔软,显然是精心收着的。或许是张婆压箱底的念想,或许是她年轻时体面过的见证。
如今,老太太却用最刻薄的方式,把它塞给了她,只为了给安儿一件御寒的棉袄。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安儿冻得发青的小脸、裸露的脚踝,比任何尊严和客套都更有力。
她低下头,将脸埋在那件充满陈旧气息的棉袍里,深吸了一口气,混合着樟脑、尘埃和一种属于过去的、模糊的温暖。
再抬头时,深陷的眼眶有些发红,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她没有说谢谢——那太轻飘,也肯定会招来老太太更凶的骂声。她只是抱着棉袍,对着张婆,极其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动作牵扯到肋骨的旧伤,带来一阵闷痛,但她弯下的脊背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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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弄得一愣,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更加暴躁地挥舞着手臂:“滚滚滚!少在这儿碍眼!赶紧拿回去拆了!看着就烦!再磨蹭天都黑了!”
沈微婉直起身,不再多言,抱着那件沉甸甸的旧棉袍,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张婆那间充满药味的小屋。
屋外寒风依旧凛冽。
但她怀里的旧棉袍,却像一团沉默的、即将释放出巨大暖意的火种。
回到土屋,她立刻行动起来。
小心地拆开那些粗犷的针脚,将厚重的棉袍面料与内里的棉絮分离。果然如张婆所说,外布虽然老旧破损,但内里的棉絮保存得极好,厚实、洁白、柔软,只在最边角处有些发黄板结,核心部分蓬松如新。
她仔细地将这些柔软的、洁白的云朵般的棉絮收集起来,摊开在干净的木板上,用手细细拍打,让它们更加蓬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