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溪流,看似重复,却在无声无息中冲刷出新的轨迹。自那次笨重的援手之后,沈微婉与左手边那位沉默木匠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却又切实可见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非源于言语的交流或刻意的靠近。恰恰相反,他们之间依旧如同两个平行的世界,各自忙碌,鲜有交集。沈默依旧终日埋首于他的木屑与刨花之中,沈微婉依旧在蒸腾的白雾与嘈杂的人声中陀螺般旋转。
变化,发生在每日收摊的那片刻光景里。
沈默的木工活计似乎总有定数,有时结束得早,有时则与沈微婉差不多同时。每当夕阳西斜,集市散场的钟点将至,沈微婉开始着手收拾那越来越显沉重的摊子时,她眼角的余光,便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期待。
而沈默,仿佛与她之间牵着一根无形的线。
若他先收拾完,不会立刻离开。他会将那个旧毡布工具包袱挎好,然后沉默地站在他自己的摊位的阴影里,并不看向沈微婉这边,只是微微佝偻着背,目光似乎落在远处散场的人流,又似乎哪里都没看,像是在静静地等待什么。
直到沈微婉开始搬动那些最吃力的重物——通常是那个沉甸甸的泥炉,或者那个装满了零碎和剩余窝头的大柳条筐时——他便会如同接收到某种无声的讯号,迈开沉滞的步伐,沉默地走过来。
没有询问,没有眼神交流,甚至没有一个预示性的动作。
他只是径直走到最需要帮忙的重物前,伸出那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抓住一端,承担起大部分重量。
起初,沈微婉还会感到惊讶和一丝不知所措,总会下意识地道谢:“有劳沈大哥了。”
沈默的反应永远一致——极轻微地摇一下头,或者干脆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只是专注地完成“抬起”、“搬运”、“放置”这一系列动作。
几次之后,沈微婉便也不再开口道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