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我身旁。那沉默像一张无形的、却密不透风的网,将我们两人与周围嘈杂的候诊区隔绝开来。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他投注在我侧脸上的、那道沉重而温暖的目光。
这沉默比追问更让人难熬。它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知道你在撒谎,我知道你不好,我在等,等你愿意卸下防备的那一刻。
但我不能。我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任何一丝松懈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尤其是,面对顾怀瑾这样聪明而敏锐的人。
我死死地盯着前方墙壁上那块不断跳动着数字的电子屏幕,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手腕旧伤的隐痛,此刻变得格外清晰,像一种无声的嘲讽,提醒着我现实的处境。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地爬行。每一秒都像是在接受凌迟。
终于,顾怀瑾似乎无法再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或者说,他看出了我的紧绷已经到了极限。他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更深的心疼。
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也更加柔和,像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物品:“清弦,我知道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我紧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毫米,但警惕性依旧悬在最高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谨慎:“但是,请你至少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很不好受。”
“我们……我们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斟酌着用词,避开了可能刺激到我的、诸如“朋友”之类的字眼,“沈伯父以前对我也很照顾。如果……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哪怕只是需要一个人说说话,或许……我可以是一个听众。”
他的话语极其克制,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完全放下了他作为顶尖律师平日里那种精英式的自信和锋芒。这种低姿态的关怀,像温水流过冻土,虽然无法立刻融化坚冰,却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被人珍视的错觉。
鼻子又是一酸。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股湿意逼退。
“顾律师,”我依旧没有看他,声音干涩,“你真的想多了。我真的只是来复查旧伤。生活……总会有起起落落,我现在……挺好的。”
“挺好?”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穿着这样的衣服,一个人来医院复查,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手腕上带着明显是旧伤复发的痕迹……清弦,你管这叫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