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就是陆砚深。即使内心早已千疮百孔,溃不成军,他也要在人前,尤其是在我面前,维持住那副坚不可摧、掌控一切的表象。这或许是他最后的骄傲,也是他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周姨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沉默,她悄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担忧。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餐厅里,只剩下刀叉轻轻碰撞瓷盘的声音,以及他偶尔啜饮咖啡时细微的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扫向厨房的方向,没有去看那片昨夜被打碎碗碟、溅满汤汁,如今已被周姨打扫得光洁如新的地板。这种刻意的回避,更像是一种心虚的证明。
他吃得很快,似乎急于结束这顿早餐,结束这令人难堪的沉默。用完餐,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优雅。
然后,他站起身。
就在他准备离开餐厅的那一刻,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极其短暂的一瞬,短暂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的目光,似乎……极其快速地、从我垂在身侧的手腕上掠过。
那里,昨夜被他紧握留下的红痕,虽然已经淡去不少,但在晨光下,仔细看的话,或许还能看到一丝隐约的痕迹。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但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停留。仿佛那一眼只是无意中的扫视。他径直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餐厅,走向书房的方向。背影挺拔,冷硬,不带一丝留恋。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才缓缓地、几不可闻地吐出了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周姨开始收拾餐具,轻声叹气:“先生这脾气……唉,沈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微笑:“我没事,周姨。”
怎么会没事?
昨夜那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而陆砚深今日这刻意的、冰冷的沉默,像一层新的寒霜,覆盖在了那动荡的湖面上。表面看似恢复了平静,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那层隔在我们之间、由仇恨和折磨构筑的坚冰,出现了一道深刻的裂缝。而我,透过这道裂缝,窥见了他冰层之下,那片和我一样荒芜、一样痛苦的废墟。
这并没有带来任何解脱,反而让我前路,变得更加迷茫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