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吼的余音,像破碎的玻璃渣,还残留在死寂的餐厅空气里,带着一种尖锐的、令人不适的震颤。
我胸腔里那股焚毁一切的怒火,在极致的爆发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燃料,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片滚烫的、冒着青烟的灰烬。巨大的空虚感,像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
力气被抽空了。身体软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只能依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滑落。
脸颊上被愤怒灼烧的滚烫感正在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血般的冰凉。刚才还汹涌而出的眼泪,此刻也仿佛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和紧绷感。
我垂着眼,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那上面还残留着因为极度用力而掐出的、深红色的月牙形痕迹。耳边是自己粗重、却逐渐趋于微弱和麻木的喘息声。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心脏在空旷的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像垂死者的哀鸣。
陆砚深那句话,像淬了剧毒的冰锥,不仅刺穿了我刚才的爆发,更深深地扎进了我此刻一片荒芜的意识里——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任何与你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就是你的命。”
每一个字,都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冰冷判决意味。不是气话,不是威胁,而是他经过“验证”后,得出的最终结论。在我嘶吼着控诉他针对无辜时,他早已在自己的逻辑闭环里,完成了对我的终极审判:我不是受害者,而是灾源。我所遭受的一切,以及因我而遭受的一切,都是……应得的。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比刚才的怒火更可怕,缓缓地从脚底蔓延上来,冻结了血液,冻僵了思维。
我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沉稳,缓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的从容。鞋底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冰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在我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即使不抬头,我也能感受到他那道居高临下的、审视的目光,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冰冷地解剖着我此刻的狼狈和绝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他没有立刻说话,仿佛在欣赏我情绪崩溃后的残局,享受这种绝对掌控带来的、扭曲的快感。
良久,我听到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气息拂过我的发顶,带着一丝微凉的、属于他的独特气息,此刻却只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甚至比之前更加冷静,冷静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波动,像机器合成的语音。
“眼泪,”他淡淡地评价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讥讽还是陈述,“是这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尤其是……背叛者的眼泪。”
我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没有回应。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