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他对着昏迷的我,不停地说“对不起”

时间在ICU门外的走廊里,仿佛被浸泡在一种粘稠的、名为绝望的液体中,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沉重的拖拽感。

陆砚深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维持着那个双手抱头、蜷缩如虾米的姿势,很久,很久。

苏晚晴和顾怀瑾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悲恸和无力感。没有人说话,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世纪,那扇紧闭的ICU大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走出来的是一位护士。她的表情不像主治医生那般凝重,带着一丝职业性的、略显疲惫的平静。她的目光扫过走廊,最终落在墙角的陆砚深身上。

“陆先生?”护士的声音尽量放得轻缓。

陆砚深像是被电击般猛地一震,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他太虚弱了,试了几次都踉跄着摔倒,膝盖磕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顾怀瑾赶紧上前搀扶住他。

“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住了。”护士的话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浓重的黑暗,“抢救过来了,但目前还在深度昏迷中,没有脱离危险期。按照规定,家属可以穿好无菌服,进去短暂探视五分钟。”

“探视……”陆砚深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浑浊的眼眸里骤然迸发出一丝近乎疯狂的光亮,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死死抓住顾怀瑾的手臂,借助他的力量,摇摇晃晃地站稳,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我可以进去?看她?”

“是的,但只有五分钟,请保持安静,不要触碰病人身上的管线。”护士点点头,示意他跟上。

陆砚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跟着护士去进行简单的消毒,换上蓝色的无菌服。那宽大的衣服套在他消瘦的身躯上,更显得他形销骨立,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脚下不是平地,而是刀山火海。

厚重的隔离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ICU里的空气冰冷,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仪器运转的低频嗡鸣。光线被调节得很暗,只有病床周围亮着几盏确保医护人员操作的无影灯。各种监控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彩色的数字和曲线,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像生命倒计时的读秒。

陆砚深的目光,越过那些冰冷的仪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病床中央那个小小的、被各种管线和白色被单包裹着的身影。

是沈清弦。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几乎与枕头融为一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干涩没有血色。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打着点滴,胸口贴着监测电极。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这片白色里。

陆砚深的脚步顿在原地,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弯下腰。他不敢上前,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的一丝气息,都会惊扰到这具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

护士默默退到了一边,留下一点空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砚深就那样僵立在几步之外,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他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挪到了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