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在台子上打转,火油味混着血气钻进鼻孔。叶天寒背着陈虎一步步往上走,脚底踩着碎甲和断矛,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他没说话,也没停,只是把人往高处送。
医官迎上来,手刚碰到陈虎肩膀,就被叶天寒按住了胳膊。“先包住血,别让他睡过去。”声音哑得像是从砂石里磨出来的。
他自己单膝一弯,跪在了主台中央。使者捧着漆盒站在那儿,脸色有些发白——方才那一战,谁都没想到能活下来的人还能站得这么直。
盒盖掀开,一把暗红色的窄刃长刀静静躺着,刀身上的纹路像是干涸后又被重新浸过血。使者开口:“奉侯爷令,赐‘血刃’刀。此刀只授北境最凶之将。”
叶天寒伸手接过,掌心贴着刀鞘,冰凉一片。他低头看着这把刀,又抬头看了眼远处山脊后若隐若现的旗帜。
然后他转身,把裂天刀拔出来,用力插进身旁一块断裂的石板缝里。尘土簌簌落下,刀身稳稳立着,与新得的血刃并排而立。
“凶名我收了。”他说,“但这把刀不为功劳,也不为杀人痛快。它守的是身后那些还能睡安稳觉的人。”
使者怔了一下,随即抱拳行礼,转身退下。
台下没人出声。三百多具尸体还没来得及抬走,重伤的士卒躺在角落里哼都不哼一声。有人盯着地上凝固的血块发呆,有人攥着断枪的手一直在抖。
叶天寒走到旗杆边,一脚踢开旁边翻倒的灶坑石板,露出底下埋好的火药引线。他蹲下身检查了一眼,回头对赵三锤说:“清点火油罐,剩下多少,全给我搬出来。”
赵三锤应了一声,正要走,却被一个踉跄的身影拦住。
陈虎甩开扶他的两个兵,左手缠着渗血的布条,右手拎着个瘪了半边的酒囊,一步一步走上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翘了一下。
“喝一口?”他把酒袋朝叶天寒扔过去,“说不定明天就没命了。”
叶天寒接住,仰头灌了一大口。辣得眼角抽了抽,喉咙里像被火燎过。他抹了把嘴,冷笑:“那就让火油罐再多备些。”
“好。”陈虎点点头,顺手从腰间抽出短匕,在旗杆底座上划了一道,“今天杀够五十个,算我请你吃顿饱饭。”
“你欠我的酒还没还清。”叶天寒把酒袋扔回去。
“等打赢了,管够。”陈虎咧嘴一笑,随即皱眉捂住胸口,缓了几息才直起身,“刚才那个死士临死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哪个?”
“说我们五十人活不过三天。”
叶天寒眯起眼,望向远方敌营方向。山脊后的影子没散,几面残破的旗子在风里晃动,排列整齐,不像是溃逃该有的样子。
“他们不是在等撤退。”他说,“是在等我们松劲。”
“所以现在怎么办?”陈虎靠在旗杆上,喘了口气,“人拼得差不多了,弓箭也快见底,连滚木都被烧秃了半边。”
叶天寒没答,而是抽出腰间的血刃刀,刀身在晨光下泛出一层幽红。他用拇指轻轻抚过刀脊,指尖顺着那道刻痕滑下去,忽然用力一划。
掌心破开,血立刻涌了出来。
他把左手按在刀面上,任由鲜血顺着纹路往下淌。血珠滴到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红点,像撒了一地的朱砂。
片刻后,那血竟像是被刀吸了进去,纹路微微发亮,又很快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