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盆勉强驱散着屋内的寒意,但空气依旧清冷。沈炼正在批阅一份关于京畿卫所军械核查的例行公文,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大部分心神,还沉浸在昨日赵小刀带来的、关于江南织造局那石破天惊的消息之中。“墨玉暗纹云锦”、“冰蚕丝”、“市舶司”、“神秘海商”……这些词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巨大阴影。
李石头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惯常那种混不吝的神情。他先是例行公事地汇报了几句码头地面的寻常动静,然后仿佛才想起来似的,用一种闲聊的口吻说道:
“大人,昨儿个在码头茶棚,听到一桩稀罕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就当个乐子说给您听听。”
沈炼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他对李石头这些市井奇谈早已习惯,大多一笑置之。
李石头便绘声绘色地将听到的关于“番商重金求购机关图纸、兵器图谱”的传闻,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没有添油加醋,甚至强调了传闻的荒诞性和来源的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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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那帮番商,眼珠子是绿的,头发像羊毛卷,怕是海外来的妖怪!花大价钱买些不能吃不能穿的破图纸,不是脑子有病是啥?”李石头最后还调侃了一句。
沈炼起初并未在意,手中的朱笔还在公文上勾画着。但当李石头提到“机关图纸”、“兵器锻造图谱”、“前朝失传工艺”这些具体的字眼时,他的手腕猛地一顿!笔尖的朱砂,在纸上洇开了一小团刺目的红晕。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石头:“番商?什么样的番商? 是倭人打扮,还是……像早年传闻中的佛郎机人?”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凝重,让李石头立刻收起了嬉笑的神色。
“这个……属下没亲眼见过,”李石头挠了挠头,“听那船老大描述,不像倭人(倭人打扮好认),倒更像是…… 嗯,有点像画本里说的,从极西之地来的那种‘红毛番’或‘佛郎机人’。”
“佛郎机人……”沈炼低声重复着,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他猛地想起了赵小刀昨日的情报!江南织造局与市舶司、海商往来密切…… 番商……重金求购核心技术……
这两条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信息,在此刻,如同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闪电,在沈炼的脑海中骤然碰撞、交汇!迸发出令人心悸的火花!
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如果……如果这些海外番商,并非简单的求财之徒?如果他们与那些和织造局、市舶司有牵连的“神秘海商”有关联?甚至……他们根本就是同一张网上的不同节点?
那么,他们重金求购“机关图纸”、“兵器图谱”、“失传工艺”的目的,就绝非儿戏!这背后隐藏的图谋,恐怕远超寻常的走私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