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犹豫了!
沈炼后退半步,整理了一下本已十分平整的衣袍,然后,对着郑坤,对着那卷明黄的圣旨,深深地、极其郑重地作揖行礼,腰弯得很低,姿态充满了恭敬与决绝。
当他直起身时,脸上已是一片沉静如水,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过。他的声音,沉稳得如同磐石,在温暖而压抑的值房内清晰响起:
“大人!”
这一声称呼,充满了力量。
“卑职沈炼,蒙大人不弃,信重若此!”他语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激动,但仔细品味,那激动之下,却是冰冷的清醒,“此案关乎国体,卑职虽才疏学浅,人微言轻,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微微提高了声调,目光灼灼:
“既蒙大人委以重任,卑职……敢不竭尽全力,以报天恩!”他巧妙地将“效忠”的对象,从郑坤个人,引向了更上层的“天恩”,为自己留下了一丝转圜的余地。
“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必竭尽所能,查明真相,以慰圣心,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坚决接令的态度,展现了忠勇,又隐含了案件是为“圣心”而查,而非完全受郑坤驱使。
郑坤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微微眯起,仔细地打量着沈炼的每一丝神态变化。他自然听出了沈炼话语中的机锋,但这番表态,至少表面上是无可挑剔的。
半晌,郑坤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好。有你这番话,本官就放心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做最后的敲打:“衙内资源,随你调用。要人给人,要权给权。但本官只要结果!”他一字一顿,带着冰冷的杀意:
“一个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卑职明白!”沈炼再次躬身,声音斩钉截铁。
“去吧。”郑坤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不再看沈炼。
“卑职告退!”沈炼恭敬地行礼,一步步倒退着,直到门口,才转身轻轻开门,闪身而出,又将房门悄然合拢。
值房内,重归寂静。郑坤望着窗外,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门外,沈炼在合上房门的刹那,脸上的镇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凝重。他快步离开这片压抑的区域,直到走出很远,才靠在冰冷的廊柱上,仰头望着灰暗的天空,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刀,已出鞘。
前路,是九死一生。
但他,已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