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简宇听闻曹操屠戮徐州,内心震动,权衡利弊后,决意干预。经过一番商议,他采纳贾诩之计,不直接发兵徐州,而是秘密联络兖州士族陈宫、张邈,利用其对曹操的不满,策动其反叛,以“围魏救赵”之策解徐州之围,并图谋兖州。同时,简宇成功招降徐州使者孙乾,委以重任。陈宫收到密信后,内心陷入巨大挣扎。
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东郡太守府的书房内,烛火是唯一对抗这无边黑暗的存在,它们在一盏精致的青铜雁鱼灯上跳跃着,将光影投在四壁的竹简木牍上,也投在陈宫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陈旧书卷和微凉夜露混合的气息,寂静得只能听到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他自己那压抑着、却依旧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那封来自长安的密信,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掌心,更烫在他的心上。绢帛上清瘦有力的字迹,一字一句都像重锤,敲打着他连日来积郁的怨愤、不安和恐惧。“赏罚不明,亲疏有别”、“边让之覆辙,岂堪再蹈”、“何去何从,唯先生慎之”……这些话语在他脑中反复回响,与他对曹操日益增长的失望、对自身处境的忧虑交织在一起,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那质地精良的绢帛捏出了深深的褶皱。额角渗出的冷汗已经变凉,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不适的寒意。他需要做出决定,一个可能关乎身家性命、乃至整个兖州未来走向的决定。
但兹事体大,他岂能仅凭一纸书信就轻易表态?送信之人!对,那个行踪诡秘的信使!他必须亲自见一见,探听虚实,至少要判断这究竟是长安朝廷真正的招揽,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这个念头一起,陈宫猛地从那种近乎僵直的震惊中挣脱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深色常服衣襟,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恢复一些属于郡守的威仪,尽管眼底的惊惶与挣扎并未完全褪去。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朝着书房门外沉声唤道:“陈安!”
守在门外的老仆陈安应声轻轻推门而入,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他敏锐地察觉到主人脸色异常苍白,气息不稳,但多年为仆的素养让他只是低眉顺目,静候指令。
陈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吩咐道:“去,找到方才送信之人,务必客气些,将他请来书房,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他特意强调了“请”字,心中盘算着如何从这信使口中套出更多关于长安、关于那位简丞相的真实意图。
“是,老仆这就去……” 陈安领命,正要转身出去寻找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又消失的信使。
然而,就在陈安转身、房门尚未完全闭合的刹那——
一个低沉而清晰,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书房内响起,仿佛一直就在那里,只是此刻才决定让人听见:
“呵呵,不劳老丈辛苦寻找了。史阿在此,听候公台先生吩咐。”
这声音近在咫尺!
陈宫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他猛地抬头,瞳孔急剧收缩,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来源——书房内侧,靠近后窗的那片烛光未能完全照亮、书架投下浓重阴影的角落。
只见那里,原本空无一人的阴影一阵轻微的晃动,如同水波荡漾,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由虚到实,由淡到浓,仿佛他本就是阴影的一部分,此刻只是凝聚成了人形。
来人一身紧束的玄色夜行衣,材质特殊,在烛光下竟不怎么反光,完美地融入了环境。他身形不算高大,却异常匀称矫健,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脸上蒙着半截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颜色偏浅,在黑暗中竟隐隐泛着如同夜行动物般的微光,眼神平静无波,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和……玩味。他腰间随意地挎着一柄带鞘短剑,样式古朴,毫无装饰,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森寒之气。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姿态放松,甚至有些懒洋洋的,仿佛只是来老朋友家串门。但陈宫却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个人,这个自称史阿的人,竟然一直就在自己的书房里!就在离自己不过数步之遥的阴影中!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如果此人刚才心怀歹意……陈宫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他背上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
老仆陈安也吓得僵在原地,张大嘴巴,看着这个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的黑衣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史阿似乎很满意两人震惊的反应,尤其是陈宫那瞬间煞白的脸色。他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弯起,显然是在笑,语气依旧轻松得近乎闲聊,他向前随意地踱了两步,烛光终于完整地照亮了他:“陈先生找我?可是对丞相的信,有何疑问?”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陈宫耳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
小主,
陈宫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强烈的后怕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四肢都有些发软。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锐利地盯住史阿,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出破绽,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紧绷:“你……你何时进来的?怎会在此处?!”
这是他此刻最想知道,也最感到恐惧的问题。他的书房虽非龙潭虎穴,但也是郡守重地,门外有护卫,此人竟能如入无人之境!
史阿闻言,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他抬手,用一根手指随意地指了指陈宫身后那扇对着庭院、此刻紧闭着的雕花木窗,动作漫不经心:“我?我一直都在啊。从先生您坐在案前,对着烛火长吁短叹,到您看完信后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再到您刚刚吩咐这位老管家……我,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呢。”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仿佛潜伏在一郡之首的私人书房里,窥探其最隐秘的情绪变化,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的日常。
他甚至还好心地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陈宫依旧捏在手中的绢帛,意有所指地说:“毕竟,丞相交代了,要‘随时’等待先生的反应。史阿不敢怠慢,自然要离得近些,才听得清、看得明,也好……及时回应,不是么?”
“随时等待……反应?” 陈宫重复着这几个字,一股更深的寒意席卷全身。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送信,这更是一次考验,一次威慑!对方根本就没给他任何缓冲或耍弄心机的余地。
史阿那轻飘飘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细针,一根根扎进陈宫的耳膜,更扎进他的心里。“一直在旁边看着”、“随时等待先生的反应”——这寥寥数语,勾勒出的画面让陈宫遍体生寒。
他仿佛能感到,在刚才,就在这间烛火摇曳的书房中,一直有一双冷漠的眼睛,从最阴暗的角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洞察着他脸上每一丝情绪的细微变化。而自己,这位执掌东郡、自诩智计过人的陈公台,竟如同蒙眼麋鹿,对近在咫尺的猎手毫无察觉!
这种生命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赤裸感,以及智力上被彻底碾压的屈辱感,交织成一股强烈的恐惧与后怕,让他额头上刚刚风干的冷汗再次涔涔而下,指尖冰凉,几乎要失去知觉。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才让他勉强从几乎要淹没理智的惊惧中挣脱出几分清醒。
他抬眼,再次看向那个自称史阿的黑衣人。对方依旧随意地站在那里,姿态甚至称得上慵懒,但那双从面罩上方露出的浅色瞳孔,在跳跃的烛光下闪烁着非人般的冷静与洞察。
陈宫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刚才流露出一丝一毫对曹操的忠诚,或者有任何不利于对方的企图,此刻这间书房恐怕已经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那位远在长安的简丞相,手段竟是如此凌厉诡谲,未见其面,先以其锋!
形势比人强。此刻,任何犹豫、任何试探,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陈宫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珍惜性命和家族前途的人。在绝对的力量和诡秘的威胁面前,他那点因被曹操冷落而产生的怨愤,迅速被求生和趋利的本能所压倒。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将满室的压抑和恐惧都吸入肺中,再转化为决断的勇气。他松开紧握的拳,将被捏得皱巴巴的绢信轻轻放在案几上,用手掌尽力抚平上面的褶皱,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下意识的恭敬,仿佛抚平的是那位未曾谋面的丞相的意志。
然后,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对着史阿,郑重地拱了拱手,腰身比平时会见任何上官时弯得都要深几分。他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近乎谄媚的、却又因惊魂未定而显得有些僵硬的笑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谦卑和急切,开口说道:
“史……史将军言重了!简丞相雄才大略,心系汉室,欲挽狂澜于既倒,此乃天下皆知!宫……宫虽不才,亦知顺逆之理,岂敢不为朝廷效力?先前……先前只是被曹孟德虚情所蒙蔽,如今得蒙丞相不弃,遣将军前来指点迷津,宫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史阿的反应,见对方眼神依旧平淡,只是那微微弯起的眼角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陈宫心中更是凛然,语速不由得加快,表态也更加鲜明:
“请史将军回禀丞相,陈宫……愿效犬马之劳!一切但凭丞相与先生吩咐!兖州之事,宫必竭尽全力,联络志士,以为内应!只望……只望他日丞相王师东出之时,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他将“今日之言”四个字咬得稍重,既是提醒对方承诺的保全与封赏,也透露出自己内心深处依旧存在的一丝不安。
史阿看着陈宫这番前倨后恭、几乎可称得上是急不可耐的表态,眼中那抹嘲弄之意更浓了些,但语气却显得颇为“欣慰”,他甚至也象征性地抱了抱拳,尽管姿态依旧随意:“陈先生深明大义,实乃兖州士民之福,丞相若知先生如此明事理,定然欣喜。先生放心,史某虽不才,却也知‘信义’二字。先生既已决意弃暗投明,便是自己人。丞相对待自己人,向来是慷慨的。”
小主,
他话锋似乎很是真诚,但接下来的一句,却让陈宫刚刚稍安的心又是一紧:“至于先生方才所虑……呵呵,先生多虑了。临行前,丞相确有吩咐,若先生看完信后,仍执意要为曹氏殉葬,那也由得先生去。只需将密信原物收回,就地焚毁,不留痕迹即可。丞相还特意叮嘱,绝不可为难先生分毫。毕竟,人各有志嘛。”
史阿说这话时,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晚的月色,甚至还无奈地摊了摊手,仿佛丞相的这条“仁厚”指令给他添了多大的麻烦似的。然而,陈宫听着,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绝不可为难先生分毫”?
这话鬼才信!
陈宫几乎能想象出那副场景:若自己拒绝,这个如同鬼魅般的史阿,会“遵守”丞相的命令,绝不“为难”自己,他只会用最“干脆利落”的方式,让自己“意外”身亡,或是突发恶疾,或是遭遇盗匪,然后那张要命的密信会在他手中“神奇”地化为灰烬,一切痕迹抹除。到时候,谁又会为一个“意外”死亡的郡守,去追究远在长安的丞相呢?
这轻飘飘的“不为难”,比赤裸裸的死亡威胁更令人胆寒!因为它包裹着一层虚伪的“仁义”,让你连临死前的控诉都显得苍白无力。
陈宫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连忙道:“史将军和丞相厚爱,宫……宫感激不尽!岂会有什么疑虑?绝无此事!宫既已决意效忠丞相,便绝无二心!” 他此刻只想尽快表明立场,远离那可怕的“不为难”。
“先生能如此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史阿似乎很满意陈宫的反应,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案几前,很自然地拿起那盏青铜雁鱼灯,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灯芯,让烛光更明亮了一些。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露出的半张脸和那双浅色的眼睛,平添了几分诡秘。
“既然先生已是自己人,那有些细节,我们便可仔细参详一番了。” 史阿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意味,“先生久在兖州,根基深厚,依您之见,若要成事,除了先生您之外,还有哪些人是可以争取的?陈留张邈张孟卓,与先生交情匪浅,其弟张超亦在陈留,他们……对曹孟德近日所为,可有什么看法?”
话题终于进入了实质性的谋划阶段。陈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恐惧和杂念暂时压下。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仅仅关乎兖州的未来,更直接关乎他自己的生死存亡。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在这位手段通天的简丞相麾下,赢得一席之地,乃至……更多的奖赏。
书房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雁鱼灯的烛火被史阿拨亮后,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的竹简上,如同暗中涌动的鬼魅。
史阿那句“仔细参详”像是一道命令,将陈宫从巨大的惊惧中强行拉回了现实的博弈场。他深知,此刻的每一分表现,都关乎着自己在新主面前的“投名状”分量,乃至身家性命。
他需要冷静,需要展现出足以匹配自身名号的智慧与价值。陈宫再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气息悠长而沉缓,努力将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按捺下去。他走到案几旁,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用指尖蘸了蘸旁边砚台里早已冰凉的墨汁,在空白的竹简上轻轻划了一道,墨迹晕开,带来一丝冰冷的触感,帮助他集中精神。
“史将军所言极是。”陈宫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但已努力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沉稳,“兖州之事,千头万绪,若要动摇曹操根基,绝非易事。然,正如丞相与将军所洞悉,曹操暴虐,早已失却兖州士人之心。其中,最关键的一环,确如先生所料,在于陈留——张邈,张孟卓!”
说到“张邈”二字时,陈宫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与史阿那深不见底的浅色瞳孔对视,试图传递出肯定的信息。他见史阿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便知道对方是在考量他的判断。
陈宫转过身,面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这黑暗,看到陈留郡的方向。他双手负后,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捻动着,开始条分缕析,既是为史阿阐述,也是为自己理顺思路:
“张孟卓,此人乃八厨之一,名满天下,性情刚直,重义气,在兖州士林中威望极高,远非宫所能及。”他先点明张邈的价值,随即话锋一转,切入核心,“而他与曹操之间,看似情谊深厚,实则早有嫌隙,裂痕已生,只需轻轻一推……”
他略微停顿,组织着最能打动人心的语言:“史先生可知,昔日关东联军讨董,袁本初为盟主后,日渐骄横,孟卓兄性情耿介,屡次直言顶撞,早已惹得袁绍不快。那袁绍,外宽内忌,竟曾秘密遣使令曹操,寻机诛杀孟卓!”
陈宫说到这里,猛地回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史阿,仿佛要增强这番话的冲击力。他看到史阿的眼神微动,显然对此秘辛颇感兴趣,心中稍定,继续道:“当时,曹操确以‘孟卓亲友,当容之’为由,拒绝了袁绍。此事,孟卓知晓后,对曹操确是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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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陈宫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冷意,“感激是一回事,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孟卓兄岂是愚钝之人?他深知袁绍势大,睚眦必报,今日曹操可因旧情拒之,来日若袁绍以势相迫,或以利相诱,曹操是否还能坚守当日之言?孟卓兄心中,对此岂能毫无芥蒂?此乃其一,乃‘未来之患’!”
他伸出食指,强调第一个隐患。接着,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更加沉痛:
“其二,便是‘眼前之痛’!曹操入主兖州以来,苛察严刑,尤其是对吾等兖州本土士人,多有打压猜忌。边让边文礼,天下名士,才华横溢,不过因言语冲撞,竟遭灭门之祸!此事,兖州士林为之震怖,人人自危!孟卓兄与边让素有交情,且同为士林领袖,对此暴行,岂止是愤懑?简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痛!”
陈宫的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悲愤与后怕交织的神情,仿佛自己也深受其害:“曹操今日可杀边让,明日,是否就会因袁绍之故,或因其他猜忌,而对孟卓兄,乃至对我等挥起屠刀?此非危言耸听,而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孟卓兄表面或许不动声色,但宫中深知,其内心对此早已不满至极,只是碍于曹操势大,暂隐忍不发耳!”
他分析得入情入理,将张邈对曹操那种“感激与猜疑并存”、“物伤其类且自危”的复杂心态剖析得淋漓尽致。这并非凭空捏造,而是基于他对张邈的了解和对时局的洞察。
陈宫向前一步,靠近史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故而,史先生,若要说服张孟卓,关键在于两点:一要彻底点燃他对袁绍、曹操未来可能联手加害于他的恐惧,让那根猜疑的毒刺彻底扎穿所谓的情谊;二要紧紧抓住边让之死,激发其作为士林领袖的物伤其类之感和对暴政的愤慨!”
他的眼中闪烁着谋士特有的精光:“我们可以明告孟卓兄,长安简丞相,乃汉室正统,明察万里,已知曹操暴行,决意兴兵讨逆。朝廷王师,代表的是大义名分!若他此时弃暗投明,响应朝廷,非但是自救,更是为兖州士林、为天下苍生除暴安良之义举!届时,他非但可保身家性命无虞,更可凭借此功,成为朝廷功臣,光耀门楣,青史留名!反之,若继续依附曹贼,待王师东出,或曹操日后为讨好袁绍而清算旧账,安能保全性命?”
陈宫说完,微微喘息着,看向史阿,等待他的评判。这一番分析,几乎耗尽了他此刻的心力,但他自觉已将利害关系剖析得极为透彻。
史阿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腰间的短刃鞘壳,发出极轻微的“哒、哒”声。半晌,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陈先生果然洞若观火,对张孟卓的心思把握得精准。‘未来之患’与‘眼前之痛’,嗯,说得好。如此看来,张邈确实是最有可能,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那么,以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与张孟卓联络?派何人前往最为稳妥?陈留郡如今守备情况如何?曹操可留有后手?”
陈宫精神一振,知道史阿这是在考量计划的可行性细节,他立刻答道:“此事需万分机密。寻常信使恐难取信于孟卓兄,且易被曹操暗探察觉。最好……是由一位身份足够、且孟卓兄认得或至少能验证其身份的人,持丞相密信亲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史阿,“若史将军不弃,或可亲自前往?将军身手超绝,来往陈留,当可避开耳目。”
他试探着建议,其实内心也希望史阿能亲自去,一方面显示长安的重视,另一方面,将这个危险的“煞星”暂时送离自己身边,也能稍缓压力。
史阿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我的行踪,自有安排。先生只需确保,若有可靠通道,能将人和信安全送至张邈面前即可。至于守备……陈留郡的兵力布防、曹操安插了哪些眼线,这些,先生想必也心中有数吧?” 他那双浅色的眸子再次盯住陈宫,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陈宫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连忙道:“这个自然!宫在兖州多年,些许人脉还是有的。陈留郡都尉王楷,与宫有旧,其人对曹操苛政亦心怀不满,或可引为内应,助我们传递消息,甚至必要时行个方便。至于曹操的眼线,主要有……” 他开始低声将自己掌握的陈留郡兵力部署、关键将领的立场、以及已知的曹操暗探信息,一一道来。
烛火噼啪,两人的身影在墙上紧紧靠拢,低声的密谋持续了许久。窗外的夜色,在不知不觉中,透出了一丝极淡的灰白,黎明将至。而这间书房里策划的阴谋,正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准备缠绕上曹操在兖州的统治根基。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烛火因灯油将尽而略显摇曳,在陈宫和史阿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先前关于张邈重要性及说服策略的宏观分析已然落定,现在,必须将计划细化到可执行的每一步,如同在刀尖上编织罗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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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想去端案几上的水杯,却发现杯中之水早已冰凉,且在自己先前巨大的情绪波动下被碰洒了些许,在案面上留下一小滩深色的水渍。
他收回手,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既是整理思绪,也是将史阿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