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师的怒吼声,如同一曲激昂的战歌,尚未在砺石城上空完全消散,西北方的地平线便已被一道汹涌移动的黑线彻底吞噬。
那不是寻常的尘烟,而是一股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潮水。
它由钢铁的冷硬、皮革的坚韧、血肉的鲜活以及狼性的凶残汇聚而成,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威势,滚滚而来。
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不再是远处隐隐的闷雷,而是如汹涌潮水般连绵不绝的咆哮,震得人脚底发麻,仿佛每一声都踏在了人们的心跳上。
就连那残破不堪的城墙,似乎也在这狂暴的声浪中微微颤抖,仿佛在恐惧地战栗。
这股黑色潮水愈发逼近,如同一张逐渐展开的死亡画卷,将恐怖的气息一点点蔓延开来。
终于,在距离城池约三箭之地外,它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堤坝,缓缓停滞下来,随后铺展开来,形成一片令人胆寒的阵列。
旌旗如林,在干燥的戈壁风中猎猎作响,每一面旗帜上都绣着狰狞的狼头图腾,那狼头龇牙咧嘴,双目圆睁,仿佛随时都会从旗帜上跃下,择人而噬。
刀枪剑戟在逐渐升高的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金属森林,寒光闪烁,如同无数把利刃悬在守军头顶,刺得人眼睛生疼。
粗略看去,黑压压的骑兵阵列森严,前后层次分明,那密集的阵势,绝不止万人之数。
这股从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剽悍杀气,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在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许多刚刚在誓师中鼓起勇气的士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握着兵器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在这片黑色潮水的最前方,一杆格外高大的狼头大纛迎风招展,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大纛之下,一员大将勒马而立,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此人正是兀术。
他与死去的拓跋野风格截然不同,身形并非那种夸张的魁梧,却异常精悍结实,每一寸肌肉都仿佛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并未穿着过于华丽的铠甲,只是一身暗沉的黑铁鳞甲,肩甲被铸成咆哮的狼首形状,那狼首张牙舞爪,充满了力量感,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他的凶猛。
他的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侧眉骨一直划到下颌,如同一条蜈蚣爬在脸上,让他本就阴鸷的面容更添几分凶戾之气。
他并未像拓跋野那般暴躁易怒,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背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前方那座寂静的、如同巨大坟墓般的残破边城,仿佛要将这座城的一切都看穿。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掠过城头那些影影绰绰的“守军”,掠过看似毫无防备的垛口,掠过死寂的街道,最终定格在那面依旧顽强竖立在城楼最高处、却残破不堪的边军战旗上。
那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