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指尖摩挲着那枚扭曲的金属片,烛火将飞鸟纹样的轮廓投在墙上,影子微微颤动。他没有抬头,只将拓纸推至案前。慕容雪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叠历年缴获的信物册子,一页页翻过,指腹在某一行停住。
“这是李玄策三年前用的私徽。”她声音不高,“因庶出身份被宗族除名后,所有带此纹的器物都被收缴熔毁。按族规,私铸者杖毙。”
陈墨点头,目光未离拓纸。窗外风声掠过屋檐,檐下铜铃轻响,他忽然开口:“召郑和。”
片刻后脚步踏进书房,郑和双手捧着六分仪与刻度尺,衣角还沾着沙盘边的细灰。他未多言,直接将家徽残件置于显微刻度板上,调整镜片角度,反复校准三次。
“金属结晶层有明显冷铸痕迹,氧化深度超过三十个月。”他抬起头,“这东西至少在两年前就成型了,后来虽经高温灼烧,但内层数据未变。”
陈墨缓缓合上拓纸。旧徽、老铸、非现役——可火药包上的铆钉却出自李氏工坊,封蜡压痕也与四海商行暗仓记录吻合。矛盾之处在于:若真是李氏死士,为何佩戴已被废止的标志?若为冒充,又如何能调动其供应链?
他提笔写下两个字:“祖宅。”
完颜玉接过纸条时正立于院中鹰台。她未看内容,只将纸条塞入皮囊,吹响鹰笛。金翅雕应声而起,盘旋一圈后向北疾飞。她转身对陈墨道:“三日内必有回音。”
两日后黄昏,猎鹰归巢,爪系焦黑陶片。完颜玉取下递上,陈墨接过细看,陶片边缘断裂处露出暗红铜屑,正面阴刻纹路清晰——雄鹰环抱龙首,线条刚硬,正是三皇子近卫军专属徽记。
“这不是模具残片。”郑和凑近观察,“是铸造失败后的报废内芯,通常只会留在地下熔炉附近。”
慕容雪从袖中取出一枚缴获的家徽,比对边缘弧度。“完全一致。连榫槽位置都相同。”
“也就是说。”陈墨将陶片放在地图上,正对李氏祖宅后山,“有人借李氏地界,用三皇子的模具,生产打着旧李氏旗号的装备。”
完颜玉冷笑:“既不用担责,又能嫁祸。”
陈墨起身走到墙边,掀开遮布,露出一幅手绘工坊结构图。图中标注了七处已知李氏产业,其中三处设有兵器作坊。他执笔圈出西岭一处:“这里三年前因火灾关闭,备案已销,但地下水道仍通主脉。”
“我去过。”完颜玉道,“表面荒废,实则夜间有车辙进出,守卫穿便服,不挂标识。”
“那就查账。”陈墨落笔回令,“调取过去半年所有运往该地的物资清单,尤其是铜料、焦炭、耐火泥。再查哪几批火药封蜡用了双层压印——那是近卫军工坊特有工序。”
当夜三更,书房灯未熄。郑和伏案核对最后一卷账册,忽然抬手示意。陈墨走来,见一页记录被朱笔圈出:三个月前,一批标为“农具铸模”的铜锭入库西岭废坊,验收人签章模糊,但火漆印确为三皇子府监造官专用。
“不是借用。”郑和低声道,“是合营。”
陈墨沉默良久,提起狼毫,在纸上写下“联合兵工厂”五字。笔锋顿住,又添一句:“秋收后启用。”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完颜玉推门而入,手中握着一只密封竹筒。她打开,抽出一张薄绢,递给陈墨。
是追风隼从北境带回的手令抄件。字迹熟悉,正是三皇子亲笔。内容简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