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忆往昔与 聚宝坊

可那天夜里,兰姨却红着眼圈,悄悄敲响了他小屋的房门。油灯如豆,映得她侧脸格外柔和,也照出了她眼底的愧疚。她摸着他的头,声音哽咽着,把捡到他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告诉他,她不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也是个没根的孩子。

他听着,心里先是茫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空落落的,可抬头看见兰姨那比自己还难过的样子,那点委屈和失落反倒散了。他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兰姨脸上的泪,咧开嘴笑了:“兰姨养我疼我,我就是兰姨的好孩子,一辈子都是!”他还是姓了成。

可惜,他在读书上进这方面,当真没有半点天赋。先生教的之乎者也,在他听来比山雀叫还难懂,先生讲的圣贤道理,更是如同天书。

他坐不住,屁股像长了钉子,勉强认得几个大字,保证自己不做个睁眼瞎,便再也学不进去了。兰姨也从不苛责他,只是摸摸他的头,叹口气,便由着他在三里镇的街巷田埂间撒欢胡闹,只要不闯大祸,平安康乐就好。

这样无忧无虑、带着泥土和阳光味道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十年前,那一年,他刚好十岁。

灾他们居住的那个安宁祥和的小镇子,一夜之间被一伙流窜的悍匪盯上,马蹄声、哭喊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火光冲天而起,吞噬了熟悉的屋舍街巷。他们几个半大小子,当时正在镇外河边玩耍,逃过一劫。回头望去,小镇已沦为一片火海。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往安全的地方跑,却发现兰姨为了冲回火场拿他那块据说襁褓时就带在身边的、唯一的玉佩,被浓烟熏瞎了双眼,正踉跄着在火海里挣扎。

他们哭着,搀着、背着意识模糊的兰姨,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已成炼狱的镇子。可命运弄人,半路上偏偏又撞见了土匪设下的卡子。那帮杀才看他们一群老弱妇孺,没什么油水,但几个半大小子瞧着还算结实,竟顺手将他们劫上了山,逼着入了伙,做了伺候喽啰、跑腿打杂的小山贼。

从此,他的怀里,便多了那块被火熏得发黑、却依旧被兰姨死死护住的玉佩。他也便这样,揣着这唯一的“念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了山寨里的生活。

可他们骨子里,终究不是块当强盗的料。他见不得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听不得百姓凄惨的哭求。他们不愿意拿着刀去抢,每次被逼着下山“干活”,都磨磨蹭蹭,能躲就躲。

许是看他们机灵却又不是块舞刀弄枪的料,山寨土匪窝里也是三教九流汇聚,竟也有几位精通“偏门”的“高人”——比如擅长设局骗赌的老千,手法精妙的空空儿,精通各种偏门消息的“包打听”——倒是觉得他们有点意思,偶尔点拨一两手旁门左道的本事。这一下,可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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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引导,诗书礼义自是半点不通,种田做工的正经行当更是一窍不沾。可这山上旁门左道的本事,他却像块吸足了水的破布,沾着就学,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溜门撬锁、滑头耍赖、设局做老千、坑蒙拐骗、妙手空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他竟样样拿手,青出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