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客栈窗纸上,噗噗闷响。赵宸裹着半旧的靛青棉袍,歪在炕沿上,盯着手里两块玉圭发呆。玉圭的缺口严丝合缝,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接口处凝成一道冷冽的光痕,像把淬了毒的匕首。
“将军,”高阳蜷在炕尾,厚棉被裹得就露个发顶,声音闷闷的,“晋王府那棵树...真邪性。”
老药头佝偻着背,蹲在炭盆边拨火。火星子噼啪爆开,映着他枯树皮似的脸:“那槐树吸了十年阴气,根都扎进冷宫地界了。老奴瞧着,树洞淌出来的黑水...像尸油。”
赵宸的指尖在玉圭上摩挲。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往骨头缝里钻,让他想起昨夜冷宫门口那个身影——月白锦裙,右肩的胎记和他一模一样。那声“阿宸”叫得他心口发颤,像娘亲的手拂过脸颊。
“王爷!”忽尔卓的声音裹着寒气撞进来,“大皇子府上来人,说...说请您过府饮宴。”
屋里霎时死寂。炭盆里的火苗子猛地一蹿,映得赵宸半边脸明暗不定。他抬眼,看见忽尔卓手里捏着张洒金帖,帖角沾着点红渍,闻着像胭脂。
“鸿门宴呐...”老药头往炭盆啐了口唾沫,火星子溅起老高。
高阳掀开被子坐起来,腿上的绷带又渗出血印子:“将军,不能去!赵恒在晋王府吃了亏,肯定要报复!”
赵宸没吭声。他接过帖子展开,一股甜腻的熏香味冲得他眉头微皱。帖上字迹倒是工整,说“三弟归京,为兄特备薄酒洗尘”,落款处盖着“承乾殿”的朱印。
“备车。”赵宸把帖子往炭盆里一扔,火舌“呼啦”卷上来,瞬间吞没了洒金纸页,“告诉来人,孤稍后就到。”
“将军!”高阳急得去拽他袖子,“您明知是陷阱——”
“知道才要去。”赵宸扣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赵恒摆这出戏,不看完,他怎么肯罢休?”
高阳的手冰凉,指尖在他腕上轻颤。赵宸松开手,替她把被子掖紧:“你和老药头留在客栈,哪都别去。”
“不成!”老药头拄着拐站起来,“老奴跟您去!那府里...怕是有幽冥门的东西!”
赵宸摇头,目光扫过炕头那两块玉圭:“你们守着它。这东西离了人,怕要出事。”
大皇子府门前的石狮子披了层薄雪,灯笼映着,像两头蹲在血泊里的凶兽。赵宸下车时,瞥见门房檐角挂着串风铃——青铜铸的鬼面铃铛,风一过,发出“嘎啦嘎啦”的怪响,不似金玉之声。
“三弟!”赵恒穿着杏黄团龙常服迎出来,脸上堆的笑比戏台上的油彩还假,“可算把您盼来了!”
他伸手要拍赵宸肩膀,赵宸侧身半步,玄色大氅擦着他指尖掠过,带起一阵冷风。赵恒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分毫未变:“三弟还是这般...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