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流民分散各处,人人手中有活计,脸上有光彩(煤灰)。
“老王叔,您那儿今日出了多少煤饼?”
一个正灵巧地编织炉体竹篾外箍的汉子扬声问道。
王老汉抹了把汗,洪亮应答:“到晌午已出一千二百块!
照这进度,下工时每人至少能挣这个数——”
他伸出四根手指,得意地晃了晃。
“四十文?!”旁边捶打煤块的青年眼睛一亮,
“我长这么大,还没一天挣过四十文呢!”
“那可不,”一位正晾晒煤饼的妇人接话,手上不停,语气满足,
“俺这活轻省,一天也有二十文。
这么干一个月,开春说不定能攒下租田的本钱!”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
人们手上忙碌,口中算着各自的工钱,每一个铜板都让他们眼中希望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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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孩子们也不再是拖累。
年长的传递竹篾、搬运成品;
年幼的照看炉火,确保热水不断。
一张张小脸被炉火映得红扑扑的,眼中少了惶恐,多了灵动。
夕阳的余晖开始洒向工坊,但流民们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
反而更加快了速度,都想在收工前,多挣上几文钱。
陈飞悄然来到工坊,目光掠过一张张因劳作而泛红的脸庞。
“三弟,在想什么?”陈云轻声问。
陈飞未答,视线落在角落一位独臂老人身上。
那人正用单臂艰难编着竹篾,动作虽慢,神情却极专注。
“大姐,”陈飞声音低沉,“这些流民虽苦,尚能靠双手挣个温饱。
可这镇北县里,还有多少人连这般机会都没有?”
“你是说……那些鳏寡孤独?”陈云立刻会意。
“正是。”陈飞神色凝重,“流民尚可集中安置,
可那些散居巷尾的孤老、失怙孩童、残疾无依之人……
这个冬天,他们该如何度过?”
此时,周福捧着账册走来,身后家丁抬着钱筐。
流民们自觉排起长队,依次领取工钱。
铜钱叮当,每人接过工钱时,脸上都焕发着光彩。
待工钱发放完毕,陈飞开口:“周叔,近日暖炉收益可还宽裕?”
周福会意,取出另一账本:“少爷放心,仅今日订单便进账一千五百两。
精铁暖炉利润尤厚,每只不下七十两。”
“三弟是想帮扶那些孤寡?”陈云问。
“我在想……”陈飞缓缓道,“授人以渔固然好,
但有些人,连拿起渔网的力气都没了。
对这些人,我们是否该先给条活路,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
陈云心念微动,想起三弟手中尚有巨资,转向周福:
“周叔,明日你便带人统计全县鳏寡孤独。
凡核实无误者,每户赠予竹编暖炉一具,每月供蜂窝煤九十块,直至开春。”
周福眼中闪过欣慰,却也不无顾虑:“这数目恐不小……”
陈飞的声音在暮色中清晰响起:“周叔,钱财事小。
但暖炉是借,非送,开春后需收回,蜂窝煤减半。”
陈云与周福皆是一怔。
“三弟,这是何意?”陈云不解,“既欲帮扶,为何……”
“大姐请想,”陈飞转身,语气平和却坚定,
“若是白送,来年他们待如何?今年我们送,明年呢?后年呢?”
陈云若有所思,周福却已领会,抚须点头:“少爷思虑周全。白送恐使其失志。”
“正是此理。”陈飞望向渐暗天际,解释道,
“每户借炉一只,月供煤五十块,省着用,勉强可抵御严寒、烧水煮饭。
但若想更暖,或用更多热水,便需自家设法了。”
陈云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三弟是要给他们留个念想,让他们也有机会靠自己的努力过得更好。”
“不错。”陈飞点头,“开春后收回暖炉,是想告诉他们:
寒冬终会过去,生活总要继续。
到时若是有人还想用这暖炉,大可以来工坊做工,挣了钱自己买一个。”
周福已经拿出纸笔记着,忽然想到什么:
“少爷,那若是实在年老体弱,做不了工的呢?”
“那就只有县尊大人出面了……”
陈飞转身离去,消失在农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