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他亲自签了字的!他说,那就是他的一部分,他不觉得丢人!”
“很好。”陆承安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听好,不必跟校方纠缠于‘影响好坏’这种模糊不清的道德评判。援引新修订的《非官方文化记录管理条例》第十七条——‘以家庭成员为单位进行的非虚构记录,在获得当事人的书面授权后,即具备合法性,任何组织或个人不得以‘内容不当’为由强制撤回或修改’。”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显然是对方在飞速记录。
陆承安继续道:“另外,我建议你不要单打独斗。你可以借此机会,在家长和老师中发起一个‘知情同意工作坊’,公开讨论这件事。把选择权和判断权,交还给每一个家庭。让大家明白,记录的权利,首先属于被记录者自己。”
在挂断电话前,他放轻了声音,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那个为学生奔走的年轻身影。
“别怕争议。”他说,“真正的教育,不是消除分歧,而是教会孩子们如何面对一个充满分歧的真实世界。”
同一片夜空下,赵小芸正心神不宁地刷新着女儿班级的微信群。
班主任刚刚发起了一个匿名投票:“关于是否支持将‘拍摄祖辈口述生活史’作为一项正式的寒假作业?”
起初,支持与反对的票数犬牙交错,但渐渐地,反对票开始以微弱的优势领先。
聊天记录里,一些家长的担忧清晰可见:“让孩子接触这些陈年旧事,会不会太沉重了?”“万一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伤害了老人怎么办?”“我们家的历史很平凡,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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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芸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最终没有公开发言。
她点开几个一直保持沉默,但她感觉可能会是同盟军的家长的头像,私信发过去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她自己的母亲,坐在老式收音机前,戴着耳机,脸上带着一丝羞涩而满足的微笑。
那是母亲上次录制完自己年轻时在纺织厂当挡车工的故事后,她抓拍下来的。
照片下,赵小芸只附了一句话:“我妈妈说,她不怕了,是因为她知道,真的有人愿意听。”
没有长篇大论的劝说,只是一份无声的证明。
做完这一切,她关掉了手机。
当晚,她没有再去看投票结果。
但第二天清晨,班主任在群里公布,项目以三票的微弱优势,通过了。
那些悄然变化的反对票,像一场无声的雪,在深夜里静静融化。
一周后,林晚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来自试点学校的邮件。
邮件里附着一个视频链接,标题是《听得见的中国·童年版》。
她点开视频,M00015音频库里那些或苍老、或激昂、或平淡的声音,被一群孩子用稚嫩的旁白和自己拍摄的空镜头巧妙地混剪在一起。
视频的结尾,是在校庆日上播放时的现场录像,当最后一个老人的声音落下,全场响起长久的、混杂着抽泣声的掌声。
校方在邮件里兴奋地表示,准备将这部短片拿去申报市里的青少年新媒体创作大奖。
林晚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回复的邮件却异常简短:“感谢。但请务必让孩子们自己提交这份作品,所有署名顺序,由他们自己商议决定。”
三天后,这部短片出现在各大视频平台上。
创作者一栏,第一个名字是:“张小满(代表全班采访小组)”。
而在视频的最后,一行小字缓缓浮现:“我们不是在复述历史,我们是在练习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