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没有关联任何师生ID的坐标,就像一根凭空出现的神经末梢,扎进了“回声教室”这个庞大而精密的系统里。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系统BUG。
她立刻调转车头,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朝着那个新增的坐标点疾驰而去。
坐标指向的,是项目回访名单上那所西部乡村小学的一间杂物室,门上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用粉笔写着:“结巴男孩录音小组”。
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带队的乡村女教师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指着角落里几个戴着老旧耳机的男孩:“林老师,您别见怪。这些孩子……平时上课连站起来回答问题都哆嗦,不敢举手,怕人笑。可我发现,只要让他们戴上耳机,听着歌谣,跟着小声录下来,他们反而能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
她的眼神里混杂着一丝无奈与一线希望,随后,她点开其中一个音频文件。
耳机里传来一阵微弱的电流声,紧接着,一个男孩含混不清的歌声响起,调子跑得七零八落,歌词也几乎黏连在一起。
然而,就在歌曲的最后一秒,那含混的声音突然像拨开云雾般变得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不想再被人笑。”
林晚的呼吸骤然一滞。
这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锥子,精准地刺中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小武,”女教师轻声说,“他父亲……唉。”
当晚,林晚在临时招待所的灯下,调出了所有关于小武的背景资料。
父亲,长期酗酒,家暴。
三年前,年仅七岁的小武曾赤着脚跑到村委会,试图报警,却被村长摸着头劝了回去。
村长那句“小孩子不懂事,别乱说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从此锁住了男孩的喉咙。
他的结巴,不是生理缺陷,而是一道道恐惧刻下的伤痕。
这份附带着小武那句清晰独白的调研报告,在第二天清晨便出现在了苏霓的办公桌上。
苏霓盯着屏幕上那行字,久久没有言语。
办公室窗明几净,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可她的思绪却瞬间被拉回了二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
作为一名刚入职的临时工,她第一次站上讲台,却因为浓重的家乡口音,引来台下学生肆无忌惮的哄笑。
是那些被嘲笑和自我怀疑淹没的夜晚,她躲在无人处,一遍遍背诵报纸,用最笨拙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地矫正自己的发音,才最终在三尺讲台上站稳了脚跟。
她没有立刻下达任何关于教学干预的指令。
她知道,对于小武这样的孩子,任何形式的“纠正”都是另一种形式的审判。
沉思片刻后,苏霓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一条全新的活动指令通过“回声教室”的系统,推送给了全国所有用户。
活动名称简单而直接——“错字录音挑战”。
规则只有一条:鼓励所有人上传一段带有口误、停顿、重复、方言甚至破音的“失败”录音,并统一标注话题:“#这是我学说话的样子#”。
为了点燃第一把火,苏霓亲自从个人档案库深处,调出了一段尘封的音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