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假装依旧沉睡，实际上全身的感官都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床边那个男人的每一丝动静。心跳在胸腔里擂鼓，呼吸被刻意压得又轻又缓，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分毫。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陆砚深似乎睡得很沉。他的呼吸平稳悠长，搭在膝盖上的手也保持着放松的姿态。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房间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交错着。

就在我紧绷的神经几乎要因为长时间的静止而微微松懈时，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非常细微的动作。像是睡梦中无意识的调整，又像是……从浅眠中即将醒来的征兆。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几秒钟后，我听到他的呼吸频率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不再那么均匀深沉。然后，是他喉咙里发出的一声极轻的、带着睡意的喟叹。

他醒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即使在一片昏暗中，也像有了实质的重量，缓缓地、带着初醒的朦胧，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死死闭着眼睛，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大脑飞速运转，是继续装睡，还是“恰好”在这个时候“醒来”？装睡的风险在于，如果他一直盯着，我很难保证不露出破绽；而“醒来”，则意味着必须立刻面对这诡异而尴尬的局面。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瞬间，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不再是刚才那种朦胧的扫视，而是变成了一种专注的、带着某种复杂情绪的凝视。这目光，比之前更加灼人，仿佛要穿透我的眼皮，看清我内心所有的慌乱。

不能再装下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被惊扰了一般，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虚弱，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地适应着黑暗，然后，自然而然地，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在昏暗中依旧幽深如潭的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他的眼睛里，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嘲讽或者怒意。初醒的惺忪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层朦胧之下，翻涌着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辨的东西。有关切，有审视，有疲惫，还有一种……深深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困惑和……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