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回信像一颗定心丸,悄无声息地沉入我心底最深处,让我近乎孤注一掷的逃亡计划,终于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彼岸。
希望的微光一旦亮起,便如同暗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所有的心神和行动朝着那个唯一的方向凝聚。
我像一名进入最后冲刺阶段的马拉松选手,所有的疲惫、恐惧和杂念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个念头:向前,抵达终点。
这种由内而外、因目标明确而产生的奇异平静,如同一层新的、更加密不透风的保护色,覆盖在我早已千锤百炼的麻木外壳之上。我依旧每日穿着那身灰色的佣人服,重复着擦拭、清扫、烹饪的固定流程。
动作依旧轻柔精准,应答依旧简洁顺从,脸上依旧是那片不起波澜的死水。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完美”。
但这份“完美”,这份过于彻底的、毫无缝隙的平静,本身,却成了一种新的“异常”。
陆砚深是何等敏锐的人。他是在商界腥风血雨里搏杀出来的掠食者,对危险的直觉,对氛围的微妙变化,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本能。近期,他因“晨星科技”事件的挫败和内部调查的无果而积压的烦躁、猜忌和那种掌控感流失的不安,像不断积聚的电荷,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或者,一个可以归咎的目标。
而我,这个他唯一能完全掌控、却也最看不透的“所有物”,自然而然地,成了他这种高度紧张状态下,直觉重点审视的对象。
变化是从一些极其细微的地方开始的。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仅仅是以往的冷漠、审视或带着报复快感的玩味,而是多了一种更深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疑虑。那目光,像无形的探针,试图穿透我平静的外壳,刺探内里是否藏着什么他未曾察觉的暗流。
例如,有一次,我正低头擦拭客厅的博古架。他刚从一场不太愉快的视频会议中脱身,脸色阴沉地走出来,恰好与我迎面相遇。我没有抬头,像往常一样,侧身让到一边,微微躬身,准备等他先过。
但他却停下了脚步。
就停在我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能感受到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冷冽木质香和淡淡烟草味的压迫性气息。空气仿佛凝固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那样站着,目光沉沉地落在我的头顶、我的肩膀、我握着抹布的手上。
那是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沉默审视,持续了足足有十几秒。他在观察什么?观察我有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紧张?观察我的呼吸频率?观察我指尖有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我的心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节奏没有丝毫紊乱。但我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像拉满的弓弦,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戒。我知道,这是一次试探。任何一丝多余的反应,都可能引来致命的怀疑。